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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石之轩

[【小说】] [全文完]历史小说《黄花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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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7-28 16:19:18 | 显示全部楼层
直隶无主,急着回銮的慈禧也心焦起来,便叫荣禄发电催袁,这时盛宣怀给荣禄的电报来了,电报直言袁世凯难以上任的苦恼,要荣禄设法婉转。荣禄想了想,觉得袁世凯的忧虑不无道理,便委婉给慈禧说了,慈禧挥挥手说:“兼管就兼管,快让他把直隶京师一带收拾好,回銮要紧。”
荣禄便拟旨以直督代管山东。
袁世凯后顾之忧去了,心中高兴,立刻带兵北上直隶。这时洋兵从北京等处已撤,聚于天津,袁世凯只好将总督衙门先放在保定,然后派人赴京整肃治安,将李鸿章的许多幕僚花言巧语招到自己门下,又派人到上海一带聘请德国退休警察来保定帮自己开办学校,各种事体忙得差不多了,慈禧的回銮队伍也浩浩荡荡从河南一路开过来了。袁世凯便安排接应銮驾,传令沿路的府县每五十里设一接銮的驿站,站内置大量饮水、吃食等物,又派新军协统段祺瑞带兵到直豫交界的磁州迎护,自己遵旨在保定恭接太后皇上一行。
第二十二章  长笑督津门,杯酒筹巨款

慈禧一行乘坐着一长溜马车,缓缓由西向东而来,龙旗飘飘,黄尘蔽天,各地的军兵都在銮驾进入本辖区的路口跪接,然后护送銮驾到治所,竭尽财力招待供奉。李莲英等人沿路大收地方官的银子,颐指气使,威风凛凛。慈禧的行囊也越来越是沉重了。
这一日回銮的队伍在河南彰德府吃饱喝足,又收受了许多孝敬,然后启程北上,走了几天,便要进入直隶所属的磁州了。护驾官醇亲王载沣骑马带人先行,而磁州这边段祺瑞已领着三千精兵在交界处恭候着了。三千精兵在路边排成两列,绵延足有数里路长。兵士个个高大强壮,神情彪悍,持枪直立如松。年轻的载沣吃了一惊,心想:“袁世凯这狗贼练的兵如此强悍!,确实比绿营兵精强百倍。”
载沣是光绪的亲弟弟,对袁世凯自然没有好印象,但一路之上见到其他地方迎驾的兵队松松垮垮、没精打采,载沣还是不由对袁世凯的兵队夸赞起来。
慈禧的车队迤逦过来了,车声隆隆,虞从众多。带兵官段祺瑞骑马带刀于路侧,双手上拱,高声喊道:“新军协统段祺瑞奉令恭迎皇上、太后圣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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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7-28 16:19:35 | 显示全部楼层
他这一喊,路两侧的三千兵士齐茬茬枪交右手,竖放于身侧,同时也齐声喊道:“恭迎皇上太后回銮。”三千人同时出声,却整齐得如一人说话一样,只不过音量大得意乎寻常,隐隐有如雷震。
载沣见众兵喊过了恭迎的话,仍然直挺挺站立,并不下跪,心中大怒起来,却又见带兵官段祺瑞高坐马背,跨刀带枪,也只是举起手向銮驾行礼,心下更怒。跟在太后皇上车驾之后的百官也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大家既摄于袁世凯新兵的威势,又对袁兵不下跪接驾大表不满,众官最不满的是袁兵脸上的表情,骄悍且凛然,没有对銮驾应有的恭顺和怯畏之意。许多皇族的贝子贝勒便骂了起来,说:“这那像我大清的兵马,这倒更像鬼子兵!”一些亲王郡王也嚷道:“袁世凯带的什么兵,见驾不跪,这不是大逆不道之至嘛。”
荣禄坐在马车内也心中嘀咕:“一路上到处的兵马都是跪接大驾,这袁世凯派了个什么人带兵接驾,竟连这点规矩也不懂!”
载沣再也忍不住了,便驰马上前,怒喝道:“谁是接驾的带兵官?”
段祺瑞高坐马背拱手答道:“回王爷话,末将段祺瑞带兵接驾。”载沣斥道:“你好大的胆子,见驾竟不下马,军士一个个直立不跪,对皇上太后极为不敬,你知罪吗?”
段祺瑞面无表情,说:“小将入伍以来,学的便是这套礼仪,穿上军装之后,决不下跪,行军礼便是最高的致敬。”
载沣暴跳如雷,喝道:“你这学的哪国的礼仪,这是袁世凯定的礼仪吗?”
段祺瑞见载沣暴怒,气也上来了,傲然说道:“新军全部采用德国的操法,王爷不懂军旅之事,请勿多问。”
载沣大怒,一提马缰冲上前去,叫道:“你给我下马来恭敬回话!”说着胳膊伸出去,便要拉段祺瑞下马。段祺瑞却一转马头,“仓朗”一声抽出了马刀,载沣大吃一惊,连忙退后,骇然下瞪眼嚷道:“你敢造反,你不要小命了吗?”
段祺瑞见载沣后退,又将马刀插入鞘中。载沣乱叫乱嚷,众官也脸上变色。段祺瑞却是个执拗脾气,竟然转过了脸,来个不理不睬。
慈禧听见外面乱嚷乱叫,就停下车子,问道:“出了什么事情,乱嚷嚷的吵什么?”
太监副总管崔玉贵在车旁回话,说:“袁世凯的迎驾兵将不下跪行礼,醇亲王就和带兵官吵起来了。”慈禧“哦”了一声,命崔玉贵掀起车帘,自己要出车来看。早有几个执事过来,扶太后下车。
段祺瑞见太后下车,便于马上高举马刀,然后向外一挥,三千兵士一齐动作,忽然枪由右手交到左手,却举右手至眉侧行礼,同时说道:“参见太后。”
兵士的动作好快,三千人又突然同时喊参见,将慈禧吓了一跳。这时李莲英也下车过来了,忙上前扶住慈禧。慈禧看见路两边的兵士直立如墙,剽悍威猛,不觉叹道:“人言袁世凯善能练兵,不料他的兵将强悍如斯!”便回头问骑在马上的段祺瑞:“我刚听你说大家学的是德国的操法,德国军队迎接人便是这样吗?”
段祺瑞说:“回太后话,德军即便迎接本国的皇帝,也将不下马,兵不离枪,更无下跪之举,只行军礼。”
慈禧点点头,说:“好,好。只要能打仗,跪不跪都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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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7-28 16:19:56 | 显示全部楼层
贝子溥仑忙上前说:“太后,见驾不跪,再能打仗也是大逆不道之兵,这袁世凯如此练兵,应该下诏申斥。”
慈禧怒道:“胡说,那些八旗兵绿营兵大烟抽得多了,枪也扛不动,两腿发软,倒是极能下跪,可这些废物如能打仗,我们还用到西安去逃难吗!”
溥仑吓得不敢再说,后边一众官员心情复杂,觉得慈禧说得倒也很有些道理,于是忙说:“太后圣明,练兵首先为的是御侮,软腿的兵再能下跪也是没用。”
慈禧便传话说:“袁世凯练兵有方,着即加太子太保衔,以示嘉奖。”
一众贝子贝勒心中不喜,但此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瞪着眼表示不满。自此以后,袁世凯就被人尊称为“袁宫保”。
回銮的车队继续向北,到了保定之后,又由袁世凯亲自带兵,一直送到北京的紫禁城。
太后皇上看见宫门,百感交集。进了宫门,见宫内残垣断壁,殿宇破败,各处的损坏极是严重。慈禧眼中滴下了泪来,便传谕袁世凯:“速速筹措银两,整修紫禁城。”
袁世凯大吃一惊,这紫禁城整修完好,不知要花掉多少银子,如今直隶遍地残破,难道这大把银子再摊到山东那边去?慈禧却挥挥手说:“我累了,袁宫保归安吧,皇上也去休息吧。”
光绪恨恨的瞪着袁世凯,袁世凯不敢与光绪的目光相接,只低头看地,退了出来。慈禧却由李莲英扶着,去早已打扫好的储秀宫休息去了。
李莲英待慈禧歇下,然后奉令出来细看各处宫室的残破情况,走了二三个地方,却听见吵嚷之声,忙循声音赶了过去,只见光绪直愣愣的站在八角琉璃井边上,皇后隆裕与瑾妃正劝他回殿休息,光绪拗着脖子,似乎和她俩赌气。李莲英见了皇上,连忙请安,说:“皇上一路累了,该回殿休息了。”
光绪怒道:“去哪里休息,瀛台还是北三所?”李莲英吓了一跳,慈禧并未吩咐光绪去哪里,他哪敢随便乱说。便打个哈哈,说:“皇上重回京中,高兴得连去哪儿休息也不知道了,奴才也高兴过度,这就更不知道了。”说完急忙溜走。

袁世凯受命维修紫禁城,正为无处筹钱而犯愁,到荣禄的府邸谢过他保荐之恩,出门骑马从朝阳门大街经过,忽见街对面一家钱庄的招牌上写着“日升昌票号”五个大字,袁世凯大喜,心说:“我有办法找银子了。”
原来八国联军进京,京城的钱庄损失并不大,因为早在洋兵进城之前,各钱庄便把资金存入洋人开的银行,然后溜之大吉,避往他处了。如今洋兵撤了,各票号从洋人的银行里提出银子,又照常营业。袁世凯心中转了转,鬼主意便出来了,自己先偷笑起来,就也不回保定了,却命随员分成好几组,去京津两地的钱庄银行调查王公大臣的存款情况,然后吩咐手下在前门大街的鸿庆楼定下十桌酒席,下帖遍请已荣休在家的王公大臣、即将荣休的贵胄高官,说请他们来喝酒,为太后皇上的回銮而欢庆。
这些老态龙钟的王公大臣很是奇怪,疑疑惑惑的,想着自己平时和袁世凯没有什么来往呀,这人却忽然下帖来请喝酒,但大家知道袁世凯如今是直隶总督,很得太后的宠幸,刚刚给他加了太子太保的头衔,不宜太拂他的面子,于是按袁世凯定的日子都来了。袁世凯热情得很,面露笑容给众人敬酒,大大方方说了些场面话,将这些几朝的老臣捧得舒舒服服,大家一高兴,第一杯酒便干了,但第二杯酒却无论如何不喝,要袁世凯说出因何事来请他们,大家方才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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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7-28 16:20:21 | 显示全部楼层
袁世凯无法,便苦笑着说:“两宫回銮,而宫中残破不堪,太后慈颜不喜,命兄弟我筹钱维修,可兄弟苦无筹钱之处,实在无法,只好向各位求情,望能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借给兄弟些银子,等我先交了维修宫室的差事,以后却用直隶的钱粮偿还,当然,利钱也一并奉上。”
众王公老臣听了袁世凯借银子的话,一齐大叫大嚷起来。有的说:“我等为官清廉,如今养老也成问题,哪有银子外借!”有的说:“袁大人异想天开,历来都是借银于民间,哪有向皇亲贵胄借钱的道理。”更有人骂道:“袁世凯,向我们要钱,就是要我们的命,我等宁可不要这条老命,你也休想勒索到半两银子。”马上就有人劝大骂的人,说:“姓袁的手握重兵,别和他来硬的,我们只说无钱便是。”
众人吵吵嚷嚷、乱语纷纷,袁世凯却不说话,只是笑眯眯看着大家,这些老臣怒冲冲吵嚷了半天,最后大家的口气变得完全一致,那便是:“没有银子可借。”
袁世凯见众人不再乱嚷了,这才含笑问道:“大家当然有心帮助太后维修宫殿,可是却都力不从心,既无现银,又无存款,对不对呀?”
众人心下一喜,想:“原来袁世凯这是虚应一下故事,好向太后交差而已,并不是真的要借我们的银子。”于是绷紧的神经都松了,连连点头说:“是啊,是啊,大家对皇上太后一片忠心,赴汤蹈火也不敢皱半下眉头,但大家都太清廉了,两袖清风,只有忠心却没有白银。”还有个滑稽的老王爷大声说道:“早知道太后需要银子表忠心,过去我也不敢秋毫无犯了,不搜刮他个百万千万,难道小小的弄他个三、五十万我还弄不来,唉,如今悔之晚矣。”
众人一齐大笑。
袁世凯也笑道:“各位王公、大人的这番忠爱之心,我一定禀报太后知晓。只是众位为官多年,又身居高位,说大家一点点银子也没有,恐怕她老人家不大相信。”
众人立时又恼怒起来,说:“没有就是没有,我们如今年迈衰朽,难道去做贼头替你偷银子去不成。”
袁世凯便拉下脸来,不怒而威,冷冷笑一声,说:“可是有人禀报说你们俱在钱庄内存有银子,少则二三十万,多则七八十万,难道你们只爱银子,竟敢欺瞒太后老人家吗?”
众人一惊,随即想:袁世凯呀,你这小子奸恶歹毒,想诈我们,我等久历宦海风波,什么事儿没见过,让你这几句话便诈出了我们的银子,那大家这些年的官也白当了。于是一齐大怒,说:“袁大人这是诬陷,想害我等的一世清名,居心险恶!”还有的发誓赌咒说:“我等在钱庄如有存款,便天诛地灭。”大家乱喊乱叫着闹腾了一会,袁世凯的幕僚杨士琦在旁边一声不吭的做着记录。众王公老臣嚷叫了一会,声音渐渐小了下来,袁世凯就“嚯”的一声站了起来,大喝一声,脸如严霜,把众人吓得一愣。
袁世凯随即威风凛凛,咬牙说道:“各位的话我都记下了。京津两地的钱庄银行如有在坐诸公的存款,那便是奸人冒名顶替,欲陷我朝元老重臣于不忠不义,袁世凯绝不能容忍此等奸人胡作非为!”
众人心中茫然,虚空一片,便小心地问:“袁大人你欲怎样惩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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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7-29 17:11:26 | 显示全部楼层
袁世凯浓眉上扬,右手从头侧斜挥下来,斩钉截铁说道:“从今日起,凡冒各位之名的存款,一律视为赃银,全部没收充公!”
王公大臣们惨叫一声,一下子全瘫倒在椅子之上。袁世凯却一招手,领着幕僚随从兵弁扬长而去。
八国联军即将进京的时候,北京城的皇亲贵戚那个不怕得要死,纷纷准备着逃难,但人可以逃走,多年积蓄的黄金白银却怎么办呢,兵荒马乱时候可不能带它们在身。好在中国的金融业已经相当发达,山西人开的钱庄信誉极好、分号遍及全国,在京存了银子,到其它地方从其分号很方便的就可取了出来花用。所以各王公贵胄老臣等一干人在钱庄都是存有银子的,不过数量不等罢了。
此刻那些老朽王公的存款数目全都查出来了。前几天袁世凯的部下就到各钱庄,假称说;“袁总督上任,从山东带来了一批款子,欲存起来作为军费开支。”各钱庄一听是个大买卖,热情得了不得,便争相夸耀自己的信用好、安全保险,袁的部下却和他们就利息问题纠缠,说:“给督府存银的利息偏低,听某某王爷、某某老臣说,他在你们这儿存银利息要高得多。”钱庄的人就叫其屈来,发誓说利息绝对一样,袁的部下摇头不信,钱庄的人就拿出帐本给他们看,这样一来二去,大家把有关王爷、老臣的存款情况就掌握在手了,总计有一千多万两银子。
袁世凯瞪大了眼,没想到贵胄高官们的存银这么多,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说:“好极了,除过维修宫室,还能剩下不少,我下来办几个学堂也有银子了。”接着叹道:“这些老家伙一个个爱钱如命,却不知钱财乃身外之物,不用银子来给自己谋事护身,反倒拼了老命要护银子,真是愚顽呀!”于是下令,凡京津两地钱庄冒有关王公老臣之名的存款,一律没收充公。当下便有一班强悍的手下去钱庄传令,然后总督府的公文也正儿八经送到了钱庄,十多天的工夫,一千多万两银子便转到了总督府的帐号上。
袁世凯有了钱好办事,于是派人购齐修缮所用的一应物事,雇请高手匠人,用了一段时间,将一座残破不堪的紫禁城又整修得庄严雄伟、焕然一新。李莲英是整修工程的总监工,与袁世凯接触密切,袁世凯此时袋内银子不少,李莲英也爱黄白之物,见袁总督为人大方,出手阔绰,两人于是情投意合,就拜了把子,结为异姓兄弟。
完工的这一天,袁世凯得意洋洋,好不高兴,心想:“太后老人家一定要夸我袁某能干,我听了虽然要死命谦虚,但心中肯定是甜丝丝的。”便和李莲英一起进储秀宫向慈禧禀报,哪知慈禧只淡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李莲英想为把弟表功,就顺口说:“袁宫保确实有办法,难为他一下子筹到了这么多银子,把所有宫室个个修整得美轮美奂。”
慈禧却极不耐烦的样子,怒道:“别提这些事了,我不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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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7-29 17:12:03 | 显示全部楼层
袁世凯李莲英两个吓愣了,惊慌的对看,不知道怎么惹太后生气了。
慈禧却吩咐李莲英:“传我的话,叫内务府派人把珍妃从井里捞上来,隆礼安葬。”
李莲英忙答应一声,出去传话。袁世凯也趁机告退。
原来慈禧回宫之后,夜夜恶梦不断,珍妃的鬼魂老闯入梦中哭闹厮骂,搅得太后难以安眠,以致精神恍惚,惊恐烦躁,有时大白天也不敢去琉璃井一带走动,但此事又不好对别人言说,思来想去,便下旨隆礼安葬珍妃。

被袁世凯讹走了银子的王公贵胄老官儿们,对袁世凯自然恨之入骨,便聚在一起商量整治袁世凯的办法。可惜大家此时都没有权了,袁世凯又甚得慈禧眷顾,很难一下子整倒他,大家便想主意为难他,要设法让他难堪丢脸、灰头灰脑。
机会很快就来了。一九零二年三月,天津的洋兵大部撤走,天津城也按约交给中国,但辛丑条约规定天津城二十里之内不许驻扎中国军队。老朽王公忽想到一计,便纷纷上折子,说应命袁世凯即刻将总督府搬回天津,称督府偏安保定,有辱天朝威仪,如今天津已经交回,督府便理应东迁。老朽们心想:“不能带一兵一卒,你袁大头却靠什么震慑天津、管理治安,到时候盗贼蜂起、治安混乱、地方不宁,不闹你个手忙脚乱、头疼脑胀,哈,那时我等就好好奏本参你。”
众人的折子到了慈禧手中。近来珍妃不入梦厮闹了,慈禧心中高兴,将大家的折子草草看过,笑道:“老臣们爱国之心倒也可嘉,如此便令袁世凯搬到天津去吧。”于是准奏。
荣禄却替袁世凯担心,得信后忙找慈禧说:“太后,按辛丑条约,天津城不许我国驻兵,袁世凯搬去哪儿,困难不小。可否先让外交部派人和天津的洋人们商量,求洋人们通融通融?”
荣禄这一提醒,慈禧也一惊说:“不许驻兵怎么行,那就快让外交部去通融。”
外交部就是先前的总理衙门。载漪被流放之后,慈禧反省一番,又重用庆亲王奕劻,命他做了外交部的领衔大臣。当下奕劻派人到天津找租界列强的领事们协商,希望他们通融、允许袁世凯带少量兵卒到任。各领事却态度傲慢、口气生硬,说:“绝不通融。大清的官员如果自感管制不了天津,大可不必搬来天津,我等很乐意代为管理。”
上折子的老朽们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快意,咬牙说:“万恶的袁贼,等着吧,还有好戏在后头呢!”荣禄也无奈,只好关照袁世凯多带些衙役,暂且先应付住天津的局面,然后徐图良策。
袁世凯却大笑,说:“多谢恩相关心,我自有应付之法。”于是先派人至津收拾打扫衙门,然后择了吉日,将整个督府搬往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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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7-29 17:13:06 | 显示全部楼层
四月十日,预定的到津之日。天津租界的洋领事们约齐了,出城来迎接袁世凯。各领事表面上庄重严肃,心中却暗暗发笑,心想:“这位袁大人靠三五十名衙役,便想坐镇诺大的天津城,可笑啊可笑,不过,中国人爱面子,想来这袁总督来津的气派定是不小。”
正午时分,由保定方向涌来大批的人众,黑压压怕不有三五千人马。众领事诧异说:“总督府的随员那有如此之多,这袁世凯搞的什么名堂?”人众涌近了天津城,这才看清是几千名荷枪实弹的兵士。兵士们斜挎短枪,精神抖数,到了洋人们面前时忽然变成了正步行走,步声哗哗如浪,整齐有力、威武矫健,只是衣服换了新式样,和过去清兵常穿的服装不太一样了。
一众洋领事们大怒道:“天津不许中国军队驻扎,袁世凯胆敢违反条约,我等必须严正抗议!”日本领事说:“如若袁世凯不撤走他的军队,我便要建议敝国公使电告国内,以武力解决此事。”其他公使一齐叫道:“就是这样!我们找袁世凯交涉去。”
袁世凯的绿呢大轿威风八面的抬过来了。众洋人怒冲冲迎了上去。大轿停下,袁世凯笑容满面的下了轿,向洋领事们拱手问好。
德国领事走上前,指着路上的兵队,冷笑道:“袁大人胆子不小,竟敢带兵入津,这违反条约的责任,你担当得起吗?”
袁世凯笑道:“本督不敢违约,做大清的官,最要紧的便是要和各友邦相处融洽,我违反条约,那是不想当这个官了。”说着呵呵而笑。
矮个的日本领事满脸横肉,狰狞叫道:“既不违约,为何带了兵来?”
袁世凯双手一摊,一脸的委屈,说:“没带兵呀,我的兵在哪里?”
众领事见袁世凯装模作样,均感气愤,便指着路上正行走的兵队,说:“袁大人,几千兵士,装装糊涂就能蒙混过关吗?这不是兵是什么,袁大人当面说谎,太失封疆大吏的体统了!”
袁世凯转头看看路上的兵队,忽然仰天大笑起来,乐不可支的样子。
众领事更怒。德国领事就冷冷的问:“总督大人有何可笑?”
袁世凯笑道:“我明白了。原来众位朋友说的兵是他们呀,实不相瞒,他们的确不是兵,乃是我袁某人千挑万拣,又经名师训练教导,名符其实的正规巡警。”
众领事吃了一惊,十多个嘴巴大张开来。袁世凯微笑道:“众位朋友对敝人的巡警有什么指点评论,本督洗耳恭听。”
日本领事疑疑惑惑说道:“奇怪,清国从来没有巡警,你的巡警却是从哪儿来的?”
袁世凯大怒,说:“过去没有,难道我袁某人便不能手创一支巡警出来吗?你日本过去也没有,却学西洋设警察之制,日本能学,我大清为何就不能学!”
日领事气馁退后,一个劲摇头。其他领事对袁世凯巡警的真假也心存疑问。德国领事便说:“袁大人的巡警对业务熟悉吗?本人想让租界内弊国的巡警与贵国巡警切磋一番,袁大人可敢应允?”其他领事忙说:“对,对,说不定袁大人的巡警是兵士冒充的,不亲眼看一下,我们总有点信不过。”
袁世凯哈哈大笑,说:“你们不信,本督理解。待我将督府安顿下来,就请各位来督衙看我大清巡警的表演。”又转头对德国领事说:“到时你将贵国在租界最好的巡警带来,也让他们开开眼界。”当下与各领事约好了时间,袁世凯便拱手告辞,坐了大轿招摇入城。众领事也气愤愤地回租界,预备着过几天认真检验大清巡警的真伪。
第二十三章  瀛台吟诗满面泪,珠江起雷寝难安

袁世凯很快将督府安顿了下来,便发帖请美、英、德、俄、日、意、奥、比等国的租界领事来督衙观摩大清巡警的表演。德国领事带了三名业务最熟练的本国巡警,会同其他领事一起来到总督衙门。袁世凯笑呵呵迎了他们进门。院子里早安排了桌椅茶果,众领事就坐之后,一百名巡警便列队进了场子,然后每十人一小队,依次上前,表演查户口、交通指挥、擒拿凶犯、街头巡逻等等科目的内容,表演得似模似样,列强的领事们诧异不已。
街头巡逻的小队刚表演完毕要退场时,三名德国巡警却大大咧咧下了场,出声阻止中国巡警退场。这几名德国巡警察在中国,汉语已相当熟练了,便宣称他们要考问几个问题。袁世凯坐在主席位上微笑点头。中国巡警便留了下来。
德警问:“街头巡逻,遇见住户失火,该怎么办?”
中国巡警答:“第一,抢救屋内妇幼老残出户;第二,疏散附近人众;第三,救火。”
德警又问:“街上有人聚众闹事,阻断交通,应如何处理?”
中国巡警答:“第一,急速报告官长;第二,于外围警戒,防止事态扩大;第三,按官长的指示驱散人众。”
德警又连问了几个问题,中国巡警均对答如流。
原来,租界上的洋巡警,大多是业务差劲、其他方面也不怎样的平庸之辈,因此在国内混得很不如意,这才万里迢迢到中国来,想在远东发点财回去。袁世凯的这批巡警,却是从聂士成马玉昆的残留部队里精心挑选的精兵,又高薪聘请了德国警界的高人克理曼亲自授课指点,刚刚学成,因而有问必答,流利异常。德警看难不住他们,遗憾的摇摇头,只好说:“中国巡警货真价实,业务极熟,我们很是佩服。”
袁世凯大喜,便设宴招待各国领事。各领事对这个古怪精灵的袁大头也佩服起来了,杯盏交错间,便奉承几句,要袁世凯消灭直隶的义和团余孽,大力保护洋人利益,袁世凯笑着满口答应,同时说大清就要实行新政了,要求洋人多支持自己,洋人们也满口答应下来。宴会其乐融融,双方满意而散。
袁世凯在天津坐稳了总督的位子,于是将原先秘密办在保定的巡警学堂公然搬到了天津,同时向朝廷上折,请求在全国推广巡警制度。
慈禧、荣禄、奕劻等见袁世凯玩了这一手漂亮的士兵变巡警的高招,不仅大喜过望,连夸袁宫保识见不凡,有谋有略。慈禧当时就命拟诏,要各省都以天津的警政为范本,建立巡警队伍。同时下诏实行新政。所谓新政,内容和光绪变法的那些内容大致不差多少,只不过慈禧忌讳变法这个词,就改了个名字叫新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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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7-30 12:58:25 | 显示全部楼层
原来慈禧逃难到西安时,痛定思痛,感觉大清积弊太深,那时就有了变法的意思,但老脸羞惭,这话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便假借光绪之名下“罪己诏”,在诏中请各地督抚大员痛陈除弊兴利、强国富民的办法,说:“数十年恶习相仍,因循粉饰,以致酿成大衅。。。。。。取外国之长,可补中国之短,惩前事之失可作后事之师。。。。。。请诸臣工,如何而人才始出,如何而度支始裕,如何而武备始修,各具所知,各抒己见。”
当时袁世凯尚在山东当巡抚,见到罪己诏就笑了,对时任国子监司业的徐世昌说:“太后老人家后悔了,只是不好意思说,嘿嘿,我便替她老人家说了吧?”
徐世昌极认真地将罪己诏研究了一番,说:“事不宜迟,你须得抢先上疏。”
袁世凯忙说:“好。老兄你便替我执笔,把我俩时常议论的那些都写出来上奏,诸如练新军,废科举、开矿山、办教育等等,但千万别用变法二字,以免太后羞惭过渡,反生恼怒,那就不好了。”
徐世昌也是雄才大略的人,文才又好,自然知道其中利害,很快一篇请行新政的奏疏就搞了出来,却小心翼翼不触及慈禧的痛处。
山东的奏疏第一个送到西安,言辞又很得体,慈禧喜慰,对荣禄说:“袁世凯是个人才呀,新想法不少,不枉了你保荐他一场。”
荣禄不敢居功,忙说:“这是太后你老人家慧眼识才,仁心爱才,奴才不过体会您的意思办事罢了。”
紧接着张之洞刘坤一两人联袂三次上奏,系统地提出了变法行新政的策略方法、以及应废兴的具体内容,方方面面讲得十分周到,史称“江楚三疏”,又叫“变法三奏”,慈禧便将这些奏疏命荣禄等人详细研究会商,准备着回京之后便施行新政。如今回京已一段日子了,宫室也修缮好了,珍妃也不来惊梦了,袁世凯又率先将巡警办了起来,慈禧于是下了决心,命荣禄颁布诏书施行新政。
荣禄此时六十七岁,年迈力衰,时常患病,因而情绪悲凉,看着皇族亲贵之中成气之人甚少,年轻一代多是纨绔之辈,便退而叹道:“新政虽好,朝中却无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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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7-30 12:58:58 | 显示全部楼层
光绪皇帝最后还是被送到了瀛台居住,仍受太监的监视。皇后隆裕见太后要行新政,心想:“新政和戊戌年的变法差不多呀,看来太后是回心转意了。”她是慈禧的侄女,仗着这层关系,想救光绪出来。左思右想,强给自己鼓劲,一步三回头,硬是挪到慈禧起居的储秀宫,请安后,见太后慈颜甚喜,便大着胆子请太后开恩,放光绪出瀛台。
慈禧本来还笑眯眯的,可一听放光绪的话,勃然大怒,吼道:“绝不能放,这小子忤逆不孝,我要他一辈子住在瀛台。”隆裕哭道:“太后已行新政,该饶了皇帝了。”慈禧将正抽着的长烟袋朝地下一摔,拿脚在上乱踩,叫道:“我行新政,和他有什么关系,别指望我饶他,不孝之人是不能饶恕的。”隆裕眼泪汪汪,还欲再求。慈禧却叫李莲英赶她出去。隆裕一步三回头抹泪走了。

行新政的诏书一下,袁世凯首先大喜,对一众幕僚部下如杨士琦、赵秉钧、蔡绍基    等说道:“好啊,好啊,行新政了,我要大干一场了,数年之内,我要练他十多万雄兵,办他百十所学堂,然后开矿山修铁路,办千千万万的工厂,让直隶一地,成为全国的模范。”于是大刀阔斧的便干起来了,各种学堂纷纷建立,一批工商企业也应运而生,当然他对练新军更是积极,搞了一套征兵的办法,使新军的兵源和兵士的质量都得到了保证,因而他的新军迅速扩充成了三镇四万多人,因练兵之地仍在天津小站一带,外省便称他的新军为“北洋军”。
慈禧见袁世凯办新政雷厉风行,办法点子也多,心中欢喜,就发旨实授其为直隶总督,并兼北洋大臣之职。袁世凯踌躇满志,喜欢得心中发痒。杨士琦、赵秉钧等僚属俱来贺喜,说:“大帅现在是名副其实的一品大员、封疆大吏了,可喜可贺!”
袁世凯笑道:“官还不够大,不过我不急,一步一步慢慢升吧。”
杨士琦问:“宫保做官有什么诀窍,可否给我等传授传授,哪怕稍加透露个把窍门,我等也受益无穷了。”
袁世凯眨着眼,诡笑道:“此乃我独自揣摩出来的秘方,价值连城,不过大家都是兄弟,我便给你们说说,不过可不能给外人说呀。”
杨士琦、赵秉钧等一齐笑起来,说:“大帅快讲,我等洗耳恭听。”说着将头凑了过来。
袁世凯笑眯眯说:“其实说来简单,就是用大清的钱,买大清的官,做了官,再为大清办事。法虽简单,用活用巧,却是大有讲究。”
杨士琦等一齐拱手,说:“拜服拜服,我们今后一定好好领会,有机会也用它一用。”
几个人正说得高兴,直隶南部广宗县的电报却来了,报称乱民数千人由景延宾、赵洛凤二人带头闹事,抗捐不交,还公然打出‘扫清灭洋’的口号,请袁世凯速速派兵弹压。
袁世凯见报大怒,拍案而起,喊道:“这是义和团余孽,必须赶尽杀绝!”于是电令段祺瑞带兵镇压,让杨士琦拟草电文说:“速带所部官兵荡平乱民,凡参与倡乱者,尽数处死,不许心存仁慈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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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7-30 12:59:19 | 显示全部楼层
杨士琦犹豫说:“大帅,得饶人处且饶人,不一定都非处死吧?”袁世凯飞快地摇头,恨道:“此等乱民就像臭虫,孽生极快,不快刀斩乱麻,你我都没有好日子过,此时绝不可手软。”
景延宾、赵洛凤领导的抗捐风潮迅速被段祺瑞镇压下去了,斩首无数。消息传到天津,袁世凯夸道:“段祺瑞,虎将也。有虎将,有雄兵,还怕无官可做吗?”

袁世凯在直隶将新政搞得有声有色,张之洞、刘坤一在两湖两江也干得相当不错。这二人是搞洋务的老手,新政的内容又多为他们所提供,兼且不愿让袁世凯新进之辈盖过自己,所以干劲极大,也干得得心应手,时间不长,便办起了毡毯厂、皮革厂、水泥厂、铁厂等等一大批近代企业,又筹设劝商局、劝工局,大力鼓励私人资本发展工商各业。同时也仿效北洋的办法练起新军、办起巡警来了,聘请了不少洋人来做教官。
各项新政渐有成效,张之洞也感心中甚喜,估摸了一下,觉得其它方面可以和直隶一比高低了,只不知袁世凯练的新军到底强到何种程度,据赴北洋考察的人回来说,北洋军容极是雄壮,只可惜自己未能亲眼见到。
一日,张之洞视察汉阳铁厂后回衙,轿子刚抬到督府门口,忽有一宦官模样的人拦住轿子,满口京腔,大喊着要面见张之洞。张之洞的随从上去驱赶,那人竟毫不畏惧,说:“张之洞若不救皇上,我便碰死在这大轿之前!”
张之洞大惊,忙下轿询问,那宦官模样的人手捧一张纸,随从代接了,递给张之洞。张之洞一看之下,冷汗直冒,“扑通”一声跪倒在大街之上,目瞪口呆,半响说不出话来。
原来那张纸上写道:“朕私逃出京,现住汉阳,尔张之洞若念君臣之义,速速援手救朕。”纸的下方写着年月日,还盖着朱红色的国玺。张之洞久为封疆大吏,常见上谕诏令,虽没见识过光绪皇帝的亲笔,但玉玺图案的形状大小以及字体他是认得的,这张纸上的玺印与平日上谕诏令上的一模一样,这么说,难道皇上真的逃出了瀛台、逃出了京城,千里迢迢来投奔我来了?天哪,我这可怎么办哪!
张之洞想到这儿,立觉自己跪在当街不妥,便急忙又站了起来,轿也不坐了,挥手让从人拥了那宦官,直进督衙,然后将那宦官叫入密室,细问详情。
据那宦官讲,自己是负责在瀛台看守光绪的太监之一,因同情皇上的遭遇,与光绪逐渐接近起来,便鼓动皇上外逃,两人密谋好后,这太监就设法偷出了玉玺,然后将光绪也打扮成太监,薄暮时分溜出瀛台,以出宫宣旨为由出了紫禁城,然后晓宿夜行,兼程南下,想到两湖总督张之洞忠心爱主,稳妥干练,隐为东南各省的领袖,因此就直投武汉而来。那宦官叙述完过程,眼泪汪汪,说:“如今皇上在旅馆里苦等总督大人,望穿秋水,盼能得大人支持,重获自由,请大人念皇上为国为民而遭遇不幸,即刻就去见驾,好与皇上共商大计。”说着哇哇哭了起来,跪下来给张之洞连连叩头。
张之洞汗出如浆,额头的汗珠黄豆般滴落,忙令太监起身,说容自己设法。那太监又叩了三个头,这才起身。张之洞便出门传令,派人与那太监一起带了美食供奉前往旅馆,又派了二百兵士将旅馆包围起来,禁止闲杂人等出入。这样暂且先安顿住了,张之洞便急召辜鸿铭、梁敦彦、赵凤昌三个高级幕僚,紧急磋商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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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7-31 18:28:27 | 显示全部楼层
梁敦彦兴奋之极,大声说道:“皇上来武汉,乃是大帅的绝好机遇,当急接皇上到衙,便以武汉为首都,尊王以安天下,尊王以令诸侯,振臂一呼,谁敢不应,那时大帅为中兴名臣,大名垂于千秋,受后世万代的敬仰!”
辜鸿铭忙说:“不妥不妥,太后尚在北京,圣慈睿智,受朝臣及各地大员的尊崇,皇上虽贤,其影响却不及太后远甚,当此之时,绝不可以皇上号召天下,不然,将徒取其辱,或顷刻致败,或导致天下大乱。”
梁敦彦急得争辩说:“皇上受尽幽禁之苦,凡中外子民臣工,无不为之惋惜下泪,如今历尽千辛万苦投奔大帅而来,大帅若复送其重入牢笼,于心何忍!天下万民、各臣僚督抚又将视大帅为何人?”
辜鸿铭瞪眼说:“不管怎样也不可以皇上对抗太后,不管别人怎么说,宁可受一时之责,也不能做千古罪人。”
他两个争辩不休,谁也说不服谁,只急得张之洞慌急不安,却拿不准该如何取舍,急恼之下,挥手止住这二人,却用眼看赵凤昌,满脸忧虑问道:“赵先生,你的主意呢?你有何说辞?”
赵凤昌捻须微笑,不动也不说话。张之洞再问。赵凤昌摇了摇头。
辜鸿铭翻起眼睛,怒道:“装模作样想让大帅求你吗?快快表态!”
赵凤昌长吁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大帅,依我之见,最要紧的是验明皇上的身份,不管是尊王号令天下,还是恭送皇上入京,大帅都必须到旅馆见皇上一面。”
张之洞急得双手乱摇,说:“我去旅馆又有什么用,我只在皇上十岁时候见过他一面,此后一直在外,再未睹过圣颜,我去又怎能辨认出个真假!”
辜鸿铭与梁敦彦也急道:“那怎么办,难道皇上会是假的?”
赵凤昌说:“大帅不用紧张,还有一个办法,既能辨认圣上的真假,又可借之观察各方对皇上出京的反应。”
张之洞大喜,忙问:“那是什么办法,快说快说?各方的反应有了,我们也就知道该如何取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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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7-31 18:28:57 | 显示全部楼层
赵凤昌说:“说来简单。大帅即刻给朝廷发电说知此事,若皇帝还好好在瀛台呆着,那这个皇上就一定是冒牌的了。皇上若真的私逃出京,盛宣怀身为电报局的督办,你与朝廷电来电往,盛宣怀岂能不知,此人热心政事,得知此等重大变故,一定会与各方联络,探问态度,那时你再根据情形,从容决定对策。”
张之洞长吁了一口气,以掌击案,大声说:“好,赵兄之言,甚合我意。”当下立刻命人拟电,发往北京。
电文发到了军机处,急得容禄奕劻飞一样持电往报慈禧。慈禧得知光绪忽然现身于武汉,惊得一下子从短塌上跌了下来。李莲英忙过来扶住,慈禧却挥手喊道:“别管我,别管我,快去瀛台看,不要让皇上跑了!”
李莲英慌得疾步出门,被门槛拌了一下,鞋子掉落,他也顾不上穿了,便这样光着一只脚,大步狂走,路上又叫了几个小太监跟着自己,风风火火赶到瀛台,径直闯入光绪的起居室内。室内却空荡荡的,只衣架上斜挂着光绪的两件旧衣服,脏兮兮的。李莲英吓得一身冷汗,心道:“完了,皇上真的不见了,这可怎么办?”
几名小太监跑得气喘吁吁,却不知何事,此刻见李莲英口张得大大的,又呆又傻的样子,就忙问:“到底怎么了,出什么大事了?”
李莲英感觉瘫了一般,两腿发软,摇摇手什么也不说,只悲凉万状的叹了一口气。小太监莫名其妙,摇了摇头。但此时窗外的走廊上也传来一声悲凉的叹息,李莲英一惊,竖耳细听,却听有人在外吟诗,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李莲英大叫一声,急奔出屋,转过回廊,来到窗后,只见一人衣衫破旧,蓬头垢面,正斜斜倚在廊柱上,双眼噙泪,望着北三所的方向,口中还在喃喃的念诵,却不是光绪皇帝是谁!
李莲英两腿一软,坐倒在地,叫道:“老天爷呀,谢天谢地。皇上在这儿吟诗呢,奴才高兴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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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7-31 18:29:24 | 显示全部楼层
得知光绪皇帝尚在瀛台,张之洞气得发抖,立时传令将那假太监假皇帝抓了起来审问。拷打细问之下,方知这二人乃是京中皇族的没落子弟,穷极无聊下,胡思乱想,偶在亲友家中见一盖有玉玺的上谕,便设法偷了出来,仿着玺印用胶泥刻了一枚玉玺,然后南下行骗,却不料第一站便被识破了。
张之洞怒极,下令将二人立刻斩首。
这时两江总督刘坤一因年迈体衰,病逝于两江任上。朝廷下诏致哀,追赠为一等男爵,镒号“忠诚”,然后命魏光焘暂署两江军政,继续推行新政。

孙文在日本横滨,因惠州起义的失败而心情抑郁、愀然不乐,于是往找主持《清议报》的梁启超,欲纵谈阔论革命,一抒胸怀。梁启超却脸色扭捏,绝口不提革命二字,孙文颇感不快,,说:“梁兄檀香山之行后,人似乎变了,变得莫名其妙。”
梁启超尴尬说道:“我有苦衷,孙兄日后自知。”孙文怏怏而退。此时杨衢云在香港教书以谋生,陈少白在香港办起了《中国日报》以宣传革命,郑士良、尤列、杨鹤龄等也俱在香港,孙文在日颇有寂寞之意,便与日人犬养毅、宫崎、平山周等人频繁来往。
忽然华南方面接二连三传来噩耗。兴中会人史坚如在广州被捕遇害,接着郑士良在港不明不白的死去,然后是杨衢云突然被刺客枪杀于外。孙文得讯惊得呆了,立刻推测是两广总督德寿派杀手所为,忙发电给陈少白询问情况,又在横滨兴中会员中募捐了些钱,派人送给杨衢云的遗属,兼且致信慰问。
原来史坚如乃是抗清名将史可法的后裔,豪气英风,素喜交结志士。其家世世相传以灭清为遗愿。后史坚如在香港遇杨衢云陈少白,便入了兴中会。惠州起义之初,二十二岁的史坚如即欲在广州起兵应之,苦无大宗经费以聚志士会党,乃回番禺老家,欲尽售家产筹措巨款。史坚如少孤,家为番禺望族,田产房屋众多,坚如心急速售,要价极低,反致多日无人过问。却因史家虽富,但并无生意店铺需资金周转,众人就窃窃私议,认定史坚如卖田售屋有诈,说:“他家又不急需用钱,为何这般急着贱售,设圈套欲有所图谋吗?”
史坚如苦于不能说出急售的原因,蹉跎辗转之间,惠州起义已经失败。史坚如气怒交加,枯坐于院内的梧桐树下,三日不食,行将饿死。史坚如的妹子史憬然也是兴中会员,秀美而有见识,便从广州回番禹,往劝其兄说:“留得性命在,起义的机会在在皆是。好男儿宁愿战死,岂能赌气饿死!”
史坚如一惊起身,豁然而悟,说:“我明白了,男儿当轰轰烈烈,有一番惊天壮举后,方可从容就死,怎可沉溺痛苦、枯坐待死呢!”于是密约了好友邓荫南、黎礼、温玉山说:“聚众起义的机会失去了,但我等如能炸死一、二大吏,也足可大张革命声势。你等以为如何?”
邓荫南在檀香山便入了兴中会,广州起义时他从檀香山赶来送款,起义失败后避居澳门、心中牵挂着革命,于史坚如、陈少白等来往密切,此刻听了史坚如的想法,大喜下立表赞成,黎礼、温玉山也轰然应诺,愿与史坚如一起行动。
四人遂商定首先炸死两广总督德寿,于是相约到广州勘察地形,见总督衙门后墙外有一空闲院落,史坚如就掏钱租了下来。邓荫南等不解,史坚如说:“德寿的寝室在后墙一带,如能从这个院内挖一条地道直通德寿的床榻之下,以巨磅炸药深夜引爆,那会是什么情景?”
众人恍然大悟,手舞足蹈说:“好主意,好主意。那时候山摇地动,贪官德寿一家尽成肉泥,华南一隅,满清的官吏将人人自危,个个发抖。”史坚如大笑说:“正是要的这个效果。”
四个人便密携工具,住进租来的院落,关起大门偷挖地道,不过十多天,地道已成。四人依次到香港采买炸药雷管,往返数次,共买回来五十公斤炸药,小心翼翼将药放入地道的最深之处,然后引导火索到外面,史坚如便吩咐邓荫南、黎礼、温玉山往香港等候消息,自己在半夜时分点燃了导火索,然后急急避往友人宋少东家中,侧耳倾听督府方向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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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7-31 18:30:00 | 显示全部楼层
总督德寿自惠州起义之后,感觉革命党也不过尔尔,便生出蔑视之心,享福的念头又大起,就仿效李鸿章的势派,每日以牛奶、荷兰水为饮,早眠早起,吟诗散步,认为深合养生之道。这一晚浓睡正酣,忽一声闷雷似的巨震响起,将德寿震得跌落床下,满身骨头摔得散架了一样,疼痛难忍,德寿不知是在梦中还是已经醒来,只管大叫道:“打雷还是打炮?谁把我推下床的?发生了什么事情,快快扶我起来!”
第二十四章  英魂已远,玉貌惊艳,千杯万盏吾欲眠

巨响起于总督府的后院,全府上下人等全部惊醒。督府卫队立刻将各处通道封锁,然后派人挑了灯笼到巨响起处的后院一带查看,却见在离总督寝室不远的空地上,炸开了一个深达数丈的大坑,后边的围墙也炸塌了一长溜。原来史坚如他们的地道挖偏了方向,致使功败垂成。
一众僚属都来德寿的卧室探视总督。德寿此时已被家人扶了起来,惊魂未定,面如土色。僚属们婉言安慰一番,说大帅福大命大,竟于巨震之下安然无损分毫,可见德高威重,上天眷顾。德寿缓过劲来,跌足恨道:“这一定是革命党干的,快给我速速破案,将乱党凶手抓了砍头!”
这时候卫队已发现了史坚如他们挖的那条地道,由此推断府后那家院落的住户便是凶手,史坚如他们出入时,曾和巡逻的卫队士兵朝过面,卫队的人此时方醒悟这几人就是革命党,于是穿了便装在督衙后墙一带的路上悄悄巡视,看史坚如他们会否再次出现,同时报告德寿,不让封锁现场,故意引逗好奇的市民来看。
史坚如在天亮之后上街打听情况,听得行人纷纷议论说:“督府后院被炸了,总督大人被震下了床,摔得不轻。革命党真是胆大妄为呀!”
史坚如一听竟没炸死德寿,只气得以拳击头,懊恼欲死、恨意不平。此时许多市民都到督府后边去看稀奇,看后啧啧称奇,说:“好大一个深坑,还有一条地道。”史坚如心想难道我的地道挖偏方向了,大坑又在什么方位呢?心中想不明白,就欲亲自验看以解疑惑,当下顺着人流,装成好奇又胆小的市民模样,一直走到自己租住的那个小院落门前,看督府的后墙倒塌了不少,院内的深坑离德寿的居室还有三丈远近,因而大是悔恨,咬牙良久,正要离去,身着便衣的卫队发现了他,当时一拥而上,便将史坚如死死的抓住。史坚如挣脱不掉,嗔目大叫说:“悔甚恨甚,德寿没死,我却要先走一步了!”
史坚如被交给南海县令裴景福审讯。裴景福先是甘言劝诱,要史坚如招出同党与指使之人,史坚如大骂不招。裴景福怒将起来,便苦刑惨掠,史坚如坦然受刑,笑骂自若,还是不招。裴景福无奈,禀报德寿。德寿怒道:“指使之人一定是孙文、杨衢云、郑士良等人,不必浪费时间审他了。这贼子胆大包天,顽梗暴戾 ,快快处死就是。”
一九零零年十一月十日,史坚如遇害于珠江码头。德寿余怒不息,又传令派出刺客,先就近潜入香港刺杀杨衢云郑士良,以出胸中的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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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1 16:50:10 | 显示全部楼层
史憬然当时正在广州南福医院做医生,惊闻兄长被捕遇害,痛不欲生,含泪葬了史坚如后,就病倒了。病中忽得消息,德寿将派杀手入港刺杀杨衢云郑士良,史憬然大惊,忙抱病到港将消息通报给陈少白。陈少白急派人通知杨、郑两人,却见史憬然病体荏苒,愁容苦态,不胜奔波的样子,就劝她暂且留港看病,不必回广州了。
史憬然秋波流转,泫然欲泣,说:“陈先生的心意领了,但我必须回广州去。”
陈少白急道:“在港看病,陈某也可照顾于你,稍献微薄,你这样抱病而走,若有三长两短,恐我一生也难得心安了!”
史憬然红了红脸,俯首说:“广州南福医院的张竹君医生,乃是我的同窗好友,她知我病情,或许真能治好我,其他医生我俱不信。陈先生一切珍重。”说完不顾陈少白的挽留,毅然离港。
陈少白黯然魂伤,长叹不已。原来史憬然经常往来港穗间为兴中会作联络工作,她人长得漂亮,风姿绰约,又锦心绣口,善解人意,颇有见识,竟使得而立之年的陈少白暗生爱意,坠入情网,只是陈少白自忖年龄大她许多,因此不敢轻易表白。今次见她病得不轻,病态哀容,引得陈少白怜爱无比,冲动下就将心事无意说了出来。史憬然聪明灵秀的人,早知道陈少白对已有意,但因他故,虽则感激,却不能接受,所以毅然抱病回了广州。

郑士良得陈少白传话,知德寿派刺客入港,却夷然不惧,出门便暗带双枪而行。陈少白劝他避往他处,郑士良大笑说:“清狗岂能杀我,我郑士良机警敏捷,枪法又百发百中,小心我反倒杀了他们。”
忽一日两友人盛情邀郑赴宴,郑士良喜道:“好些日子没沾酒了,时常瘾发,难得你们知趣来请。”于是相携同入酒楼,纵意豪饮,酒到半酣,却推杯笑道:“足感二位盛情,因清狗欲行刺于我,我便不能陪你们一醉方休了,须得保持身手矫健方可。”
二友苦留不住,只得任他先行回家。郑士良刚进家门,忽大叫一声,口吐白沫,栽倒在地,就此昏迷不醒,家人慌忙将其抬往医院,甫入医院之门,郑士良便停止了呼吸。
郑士良死后,杨衢云的妻子潘氏苦劝杨衢云不要再出外去。当时杨衢云在外讲授英语为生,须得日日去学校讲课。他对妻子笑道:“生死由命,我的命是用来灭满清的,满清未灭,我怎会那么容易去死。”于是照常上课不误。一日授课刚完,走出教室,外面忽然双枪齐发,杨衢云哼了一声,倒在了血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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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1 16:50:31 | 显示全部楼层
陈少白与同人安葬了杨、郑两个,心情悲痛不已,却强自忍着照旧办报宣传革命。此时忽又从广州传来消息,史憬然因病去世。陈少白再也忍不住,失声大哭起来。哭罢,犹豫了几天,给史憬然写了一篇祭文,化名来到广州,要将祭文烧化在史憬然的坟头。他不知史憬然埋在何处,只好去荔枝湾南福医院寻张竹君探问。
张竹君在广州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创有南福、褆福两个医院,一个育贤女校。并经常组织演说会,宣传变法维新思想。当时两广的才子如马君武、胡汉民等人都写过文章赞美张竹君的才干与新潮,不过,陈少白却并不认识她,于是只好到医院打听。有人便指给他医院临街的一排房子,陈少白看一个房子的门前挂着一块院长办公室的牌子,便敲门入内。
一个二十多岁精明强干又富贵俏丽的女子坐在房内。陈少白忙问:“女士可是张竹君医师?”
那女子摇摇头,说:“竹君出去了。你是哪位,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陈少白随便捏了个陈闻韶的名字报上,说:“我是张医师朋友的朋友,我要向她打听点事。”
那女子莞尔一笑,说:“好,那你稍等,竹君也该回来了。”说着命人沏茶,陈少白致谢。闲谈之间,陈少白方知这女子叫徐培萱,也是张竹君的朋友。当年张竹君创办医院之时资金短缺,徐培萱就尽数变卖自己的妆箧首饰以助,因此她也算是这医院的股东之一。陈少白不由感慨连连,正暗想何以女子中也有如此之多的英伟人物,却听徐培萱笑道:“竹君回来了。”
两人于是一同出门去看。只见对面街上抬过来了一顶敞篷轿子,正对着南福医院抬来。轿上端坐一位年轻女郎,身穿洋装,发髻高耸,鹅蛋脸、高鼻梁,明艳不可方物。她手捧着一册厚厚的洋书,似乎在专心阅读,因而神情专注目不斜视。街上的行人纷纷驻足痴看,啧啧称慕,张竹君却眼皮也不抬一下。
轿子还未抬到,一缕香风已扑面而至,陈少白忙问:“她便是张医师?”
徐培萱笑道:“是。张竹君坐轿是广州一景,所以我才特意引陈兄出门来看。”说着轿子抬了过来,张竹君下轿。
徐培萱将他二人作了介绍,张竹君即抱拳拱手,说:“小妹张竹君见过陈兄。”陈少白也忙说了几句场面话,心中却是暗暗诧异,惊叹于张竹君的新潮,进屋后,客套几句寒温,便把欲去史憬然坟头致祭的话说了,请张竹君指点地方。
张竹君微感奇怪,将陈少白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说道:“你不是陈闻韶,你是革命党中的才子陈少白,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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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1 16:50:51 | 显示全部楼层
陈少白一惊,睁大了眼睛。张竹君笑道:“陈兄勿惊,我与革命党中的人多所交结,无论是你们还是保皇党的人,都将小妹视作朋友,你嘛,不须对我心存忌惮。”
徐培萱也笑了起来,说:“陈兄遭朝廷通缉,小心些也是对的。他却不知你或许比他们党人的思想还要新潮。”
陈少白尴尬的笑了笑,然后便语带凄凉,惋惜史憬然的早逝。张、徐二人也叹息一番,然后张竹君出外去找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命他带陈少白去东郊史憬然的墓地。
此时正是一九零一年的早春,史憬然的新坟在一片油菜花的环绕之中,静悄悄的躺卧着,坟周有几棵枝条低压的荔枝树,坟头竖一青石墓碑,写着“史憬然女士之墓”。陈少白焚化纸钱与祭文,含泪拜罢然后起身,却又悲痛难忍,于是扶碑痛哭,诵祭文说:“雄心脉脉,寒碑三尺。玉已含山,海难为水,蹇蹇此躬,悠悠知己。天苍兮地黄,春露兮繁霜,胡虏兮未灭,何以慰吾之国殇!”

孙文得知华南发生的这一长串事情,浩叹不断。此时横滨兴中会的冯镜如、冯紫珊等人却和梁启超越来越是接近,对孙文的革命学说兴趣渐减,不过冯镜如的儿子冯自由却极是服膺革命学说,当年孙文初到日本时,冯自由才十四岁,就跑前跑后为兴中会的事联络,如今他大些了,革命之念愈坚。孙文由东京又搬到横滨长住之后,冯自由就重新联络了一些华侨加入革命,于是行将解散的横滨兴中会又有了生机。此时传来消息,章太炎来到了日本。
章太炎自张园断发后,住在上海的租界里不断写反满的文章,鼓吹革命。说残杀嗜血是满人的天性,故方有嘉定三屠之惨,将满清入关之后屠戮之惨,大兴文字狱株连之广以及江山宁赠友邦、不与家奴的卑鄙,骂得淋漓尽致,说不颠覆满清中国人便只能世世代代做其家奴。朋友宋平子笑他说:“你一介儒生,不自量力,便想推翻满清近三百年的帝业,何其狂妄!”
章太炎也大笑,说:“儒生虽手无缚鸡之力,却有口舌可用,要使国人尽知满清须逐,然后发奋革命,以复我汉家江山。”
唐才常事败之后,清廷通缉章太炎,章东躲西藏,最后又辗转来到了日本。
章太炎在横滨上岸,日本海关要他签入境登记表。过去中日之间人员来往,不需要任何手续,径直入境便可,后来留日学生渐多,清廷怕革命党聚集日本,便照会日本不许接纳革命党,日本人就想了一个入境登记的办法,说是此法可杜绝革命党,凡不签写登记表者便阻其入境。章太炎见状大怒,提笔在登记表上乱写。姓名一栏写“中国人”,出身一栏写“私生子”,年龄一栏写“万寿无疆”,如此等等,好在他的字龙飞凤舞,日本海关的职员程度有限,也认不出来,就挥挥手放他进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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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2 20:45:02 | 显示全部楼层
章太炎到昔日的同事梁启超那儿转了一圈,两人过去虽打过架,但戊戌政变后,章太炎曾逃来日本,又与梁启超和解了。此时《清议报》因报馆失火,已经停刊。梁启超却又办了个《新民丛报》,在报上连篇累赘的发文章,痛惜中国人的素质差,道德水准低,并总结了中国人的六大缺点:一有奴性,二愚昧,三自私,四虚伪,五怯懦,六麻木,将亡国的危险归诸于国民的这些缺点,说:“国之亡也,非当局所能亡之也,国民亡之而已。”章太炎见之而怒,说:“国人的这些缺点都是三百年满清的奴化统治所致。再说了,我国人素质差,道德低,难道日本人的道德就好了,我看,也好不到那儿去。”
梁启超感慨万千,说:“你在日本只匆匆来过一次,并不深知这个民族,我在这儿几年了,却是感慨良多。”于是讲起了前一阵子看见的一件事。说:“事很简单,日本兵要开拔出征,其父母妻儿俱来相送,举着国旗,高呼口号,要其子弟夫君为国而死战。而日兵则一齐高喊道:‘我要战死!’一种激昂的气势扑面而来。这是什么,这就是这个小小岛国的国魂呀,我们中国有国魂吗?我们的军队出征时,母泣妇哭,子女牵衣,士兵们则惶恐万状,如临大难。没有国魂的国家,即使能富,又如何能强!”
章太炎笑道:“我们是没有国魂,可我们为什么没有国魂?甲午之战前,日本的天皇捐出薪水给海军,说:‘多买一发炮弹,战事便多一份胜算。’可满清的妖后慈禧,却挪用海军的经费为颐和园买奇花异草,说:‘诺大的帝国,供不起我享用的一座园子,要此国家何用!’,两相比较,中国的国魂如若还在,那倒真是天理不容了。所以要唤回国魂,必先革命,推翻满清。”
梁启超大是不满,生气地说:“勉强煽动一群愚民革命,别说万难成功,即使成功了,恐怕你争我夺,国将再无宁日,国人内斗之勇之狠那是极有口碑的。满人如今已是中华的一员,轻言排满,那便是倡乱,中国的当务之急,乃是提高国民的素质。”
章太炎却把头摇得如拨浪鼓一样,说:“卓如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革命乃是提高国民素质的最好办法,知耻而后勇,勇而后强,因此必须使国民明白受异族奴化统治为奇耻大辱,一个连耻辱也不知道的民族要提高其素质,卓如呀,你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梁启超却有另一套道理,两人话不投机,章太炎便抬脚离开了新民丛报社,见东京新出不久的《国民报》颇有些反满的意味,便找上门去,该报的主编却是唐才常的大将秦力山。秦力山在九华山区呆了一段时间,唐才常被害后他就潜逃日本,因与梁启超意见不和,就另立门户办了这《国民报》。他和章太炎是旧识,见章太炎反满之心坚定无比,大喜下便说:“如今孙文先生在横滨,大力倡言反满革命,你该与孙先生订交,共谋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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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2 20:45:25 | 显示全部楼层
章太炎喜道:“好啊,我就该和这样的人做朋友。”于是立刻南下横滨,找孙文订交,秦力山陪同前往。
章太炎风风火火而来,孙文将横滨兴中会的一百多名会员都召集了起来,在中和堂酒楼举行宴会,为章太炎洗尘。迎宾的乐曲声中,兴中会人在酒楼外列队鼓掌,章太炎气昂昂,扬头挺胸,摇着羽毛扇子,从容而来,微笑向众人点头招手致意。孙文迎上前去,见这大名鼎鼎的章太炎身材虽然高大,却是衣衫不整,虽然扬头挺胸,却是乱发如草。孙文大笑着拱手,说:“惟大英雄能本色,是真才子自风流,此二句惟章兄当之。今得章兄莅临,幸何如之。”
章太炎顾盼自雄,哈哈大笑,也拱手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愿以此语与孙兄共勉,能与孙兄并肩反满,太炎欢喜不尽。”
二人客套话说完,微笑着相互打量一番,就携了手,共进中和堂大厅。里边的酒菜早就摆好了。孙、章相互揖让一番后落座,其余众人也纷纷落座,侍应生上前倒酒,乐队止乐。
十多桌酒席上每个酒杯都倒满酒后,孙文就微笑持杯起立,众人也随着起立。孙文满脸豪情,说:“章先生、各位兄弟:今日之会乃是欢迎章先生莅临横滨,与我等携手共谋反满的盛会,章先生一代国学大师,对西学的研究也卓有成就,学问渊博精深,文章见解独到,讨伐满清不遗余力,是我兴中会志同道合的朋友。为章先生的光临,为反满革命的早日成功,干杯!”
众人轰然而应,仰脖干完了杯中之酒。侍应生立刻又将空杯添满,章太炎持杯答礼,说:“孙先生、众位兄弟,在日本能与这么多志士欢聚一堂,章某至感荣宠。孙先生乃是人中龙凤,于海外高擎反满大旗,而众兄弟,乃是从龙的云彩、从虎的雄风,兄弟我虽属一介书生,却也知中国不革命不能富强,不排满不能伸张民族大义,故愿与孙先生订交,共图革命、灭满兴汉,兄弟没有别的能耐,却善于做惊人之举,对反满革命的宣传自有一套办法。好,感谢孙先生及兴中会兄弟们的盛情,为革命的早日成功,干杯!”
众人喝干了杯中之酒,然后落座。侍应生再斟酒。十七岁的冯自由却直立不坐,笑问章太炎:“章先生准备如何宣传反满与革命,可有一套什么办法?”
章太炎瞪着眼睛,激昂说道:“自满清入关,大明覆亡,我汉族人民亡国已经二百四十二年了,我已预备在四月二十六日——崇祯皇帝遇难之日,邀请在日的华侨华人及留日学生,在东京召开中国亡国纪念会,以惊醒同胞,激励我汉种的同仇敌忾之心。”
此语一出,在坐诸人齐声惊呼。孙文高声说:“章先生此举确有振聋发聩的作用,凡我汉族子孙,莫不听而惊心,闻之动容。为此奇思壮举,我敬章兄一杯。”
章太炎闻言便起身与孙文碰杯,然后杯倒酒干,豪爽之极。冯镜如、谭发、冯紫珊三人也持酒过来,说:“章先生奇思妙想,确是才子本色,大师水准,我等也敬先生一杯。”
章太炎呵呵而笑,与这三人各碰了一杯,杯杯见底。孙文见章太炎豪侠爽快,酒量不小,便招呼道:“你等众人可每人敬章先生一杯,以见我兴中会爱才之意。”
众人于是一齐起身,竞相持酒与章太炎碰杯,章太炎来者不拒,大笑说:“章某人虽不是酒量如海,但若不和众兄弟一一干杯,便辜负了孙兄与兴中会同仁的一番美意。今日不醉不休,且看章某到底酒量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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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2 20:45:44 | 显示全部楼层
众人大骇之下,只见章太炎左右两手各持一杯,分别与两人碰过,即杯到酒干。侍应生倒酒赶不上他喝酒的速度,急得额头出汗。章太炎连声呵斥催促,内堂其他侍应生见状都来帮忙。章太炎喝得豪情逸发,兴奋无比,脸上红光一片,手中之杯满了又空,空了又满,轮番更替。与他碰杯的人这时已自觉排成一列长队,排在前的喜气洋洋,排在后的翘首以待,都希望和这位文坛大师、反满奇人碰上一杯。
孙文说:“章兄,如若过量,其他敬酒由兄弟我来代喝如何?”
章太炎大为不满,怒道:“我说过不醉不休,如今毫无醉意,怎能让孙兄替代,那章某不是太无骨气了吗?此话休提!”
参加宴会的有一百多人,章太炎堪堪与七十余人碰过,忽两腿一软,摇摇欲倒。冯自由与秦力山忙按着肩膀,扶他坐上椅子。章太炎说:“待我略停片刻,再与各位一一干杯。”说完,头一歪,眼就闭上了。
众人环立以待。过了一会,孙文凑近叫道:“章兄,可有不适?”章太炎眼睛却睁不开了,口中咕哝着说:“我醉欲眠,孙兄失陪。”
孙文忙伸手探他寸关,见其心跳正常,又听呼吸匀称,知无大碍,便安排人送他到下处休息。
章太炎在横滨留了一段时间,与孙文切磋如何唤起民众,反满理论的普及等问题,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相互对对方的学识思想都雅相推重。很快便到了一九零二年的三月,章太炎便告辞孙文,要去东京筹组亡国纪念会。孙文说:“章兄大胆筹备,此会的规模那是越大越好,如有困难,兄弟我以身当之,倒时我带人来参加你的盛会。”
章太炎踌躇满志,笑道:“我自命为狂妄大胆之人,平生不知怕为何物。孙兄的相助那是少不了的,倒时万众云集,反满的思想也就传播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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