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子之手(原创首发）

benchren

2009年元旦是我和妻子结婚十周年的纪念日，前些日子妻子说，想不到十年这么快就过去了。是啊，人的一生尚且如白驹过隙，何况十年（虽然它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个小数目）？“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现在她已陪我度过十年。用“患难与共”“风雨同舟”来概括这十年或许并不为过，毕竟十年之中我们经历得太多：结婚、生子、患病、买房……尝遍人生之酸甜苦辣。
                   1、“坎坷记愁”
结婚之前，她就告诉过我她患过精神疾病。我曾经说过，一旦下定决心我是不会轻易作出改变的，尽管婚前我和她不止一次说要分手，但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当初我对她的病估计得过于乐观，虽然我见过形形色色的精神病人，其实我对精神病并无多少了解。应该说我见过的精神病人大多是因为没有得到及时治疗而变得几乎无可救药的人——不光是我，过去整个社会都对精神病认识不足。要是当时我已认识到这种疾病的危害性，我还会那么坚定地娶她吗？答案是肯定的。我倒情愿当时的我像现在这样已经充分了解这种病，因为那样后来的悲剧很可能不会发生。

现在我才知道她当时其实刚痊愈不久（怪不得她的妹妹那样热心地从中撮合），因为她当时的服药量是2粒（她一直吃两种药），我后来从医生那里获悉，对于她这种病情那样的药量是最大的。大概从婚前开始我就让她尝试减药量，因为我怕药吃多了对下一代不利（尽管医生说没影响），她之所以对我的提议一拍即合是因为医生曾说过，病情稳定之后可以试着减药量。事情在朝着我们预料的方向发展：先是每种药吃1粒半，过一段时间降为1粒，适应之后又降为1粒的四分之三，接着是1粒的一半，最低时是1粒的四分之一，遇到因过分劳累等原因而难已入睡，她也偶尔多服一点，但总体上是越来越少，好像还尝试过不服药。我想减量计划之所以会进行得这样顺利跟她得到爱情的滋润也有关吧（尽管我一直否认曾经真的爱过她）。

跟许多孕妇一样，在孩子出生前的一两个月里她常常变得情绪焦燥，每每此时她便增加一点服药量，这跟正常人想方设法安定情绪其实是一回事。与别人不同的是，产后身体的虚弱和照顾孩子身心的疲惫成了她发病的导火索。这些我在《我家伟伟初长成》中已经说得够多了。我唯一对不住她的是，她进行剖腹产的前一天晚上我让她一个人呆在医院里（生孩子之前一直是我一个人在医院里陪她）自己却回家过夜，偏偏那天晚上下起了罕见的大雪，更不巧的是偏偏那天夜里孩子急着要来到人世，结果把她折磨得几乎到鬼门关走了一遭。我赶到医院时她的呼吸只能靠吸氧，医生果断地决定第二天早上给她施行剖宫术。幸好生下孩子之后她的情绪反而渐渐稳定下来，接着我们度过了一个忙碌而幸福的春节。是的，我别无选择，我必须回学校上班，在那之后大约两三个星期，不幸发生了。那于我犹如晴天霹雳，也许她也是我命中该遭此一劫。又过了两三个星期，期望中的奇迹没有发生（奇迹要是天天发生就不是奇迹了），我只好把她和孩子接回家，事实证明我才是她的大救星，只有我才能无微不至地照顾她，虽然她的母亲可能比我更爱她。

就像一个人坠入悬崖只要几秒钟，而要沿着悬崖爬上来却可能要几天时间一样（也可能一辈子都爬不上来，比如被摔得缺胳膊断腿或被摔死了），她由正常到被人发现出现不正常可能只有几天时间（对我而言顶多是一个星期，因为我每个周末都会去照顾她和孩子，风雨无阻），可真正完全痊愈却是一两年之后的事。一方面要照顾孩子，另一方面还要照顾她，想方设法让她按时吃药，那两年我真的是心力憔悴，头发落了不少，一下子老了许多。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她总算渐渐恢复了正常，虽然还得时时提防，不过她不再像以前那样让我费心费力。不过我还是不敢松懈，我说过（《我家伟伟初长成》），因为紧接着孩子又得了病，真是祸不单行啊。虽然她基本痊愈，可我不敢奢望她来减轻我的负担，大多数时候我只能独自承担起照看孩子的重任：喂他、摇他入睡、给他换尿布、背他看医生、带他去打预防针……那几年我真的如同在炼狱啊，好在我终于挺过来了。现在我虽然不敢说到了天堂，但比以前好了不知多少倍。

                  2、“恋爱中的女人”
我们经常说不爱对方，尤其在我们闹矛盾的时候。这可能是我们的心里话，因为我们都不是初恋，而初恋留给人的记忆往往是最美好的，虽然大多数人的初恋都以失败告终。

我不知道婚后我给她的感受到底如何，我常常觉得我在她面前是一副铁石心肠，虽然我尽量保护她、关心她，但那更多的是出于一种责任而不是爱。而她虽然可能真的不爱我，但我感觉她对我是有感情的或者说是欣赏我的（她骂我是从世俗的角度看的，比如我不能像那些当官的那样给家人安排一个体面而又安稳的工作）。从恋爱到婚后她几乎从未在我面前夸过我，就像一个苛刻的老师，但当我侃侃而谈或读外语给她听时，她那陶醉的样子无疑是最好的奖赏。让我确信她真的赏识我是在我看到她病中写的一篇文章之后，好像是写给我的相关上司的，大意是说我很有才华，但一直不受重用，我很少跟她说我工作的情况，不知她何以会产生为我打抱不平的动机，当然那篇稿子除了我瞥了几眼没有第二个人看过。恋爱时，她总是缠着我要我陪她散步（我心底大多是不情愿的），她挽着我的手（虽然我没她高），我们一人拿着一支冰棒（我总是买贵一点的给她，那令她很感动）。坐在亭子里聊天时，她喜欢小鸟依人般地依偎在我的身上。说实话我多数是在应付，而她才真的在享受爱情。记得第一次到她家时，她在她所有的家人面前靠在我身上，用她滚烫的面颊蹭我的脸——她不能自已，她在告诉家人她很幸福吗？后来她说她的家人还把她数落了一番。然而我没有给她同等的“待遇”。我外表给人的印象很克制，但内心常常汹涌澎湃，如果我对她满腔热情，完全可以在二人世界里用行动表示，可实际上我拥抱、亲吻她时并不“疯狂”，倒像在例行公事。有一次她告诉我，她刚开始跟我交往时有人给她介绍了一个据说比较有钱的生意人，但她拒绝了，她似乎在委婉地埋怨我不珍惜她。

我何止是不珍惜她，我甚至想抛弃她。产生这念头的原因并不是所谓的“七年之痒”，我在《四十自述》中说过，根源还在于我是个完美主义者。当然如果要找外因，我可以说她的身上有许多我无法容忍的缺点，比如她反对我买那些“无用”的书，有一次她把我从合肥买来的书扔到了门外，当时我真的觉得心寒——难道我就没有伤过她的心？难道我完美无缺？有一次她陪她的家人逛街回来我不也把她的包扔出去让她离开我吗？我是个大男子主义者，我希望她只属于我一个人，这显然是不现实的。恋爱靠爱维系，婚姻的经营则主要靠宽容。结婚十年我和她逛街几乎从未挽过手，更不能耐心地陪她购物，常常为此弄得很不开心，时间长了，她也就任我去了，除非不得已她一般不跟我一道上街，她溜商场，我逛书店，井水不泛河水。现在除了吃饭睡觉，我和她各有自己的空间，虽然谈不上恩爱，但也没有大吵大闹过。平平淡淡才是真，双方都没有大的过失，何苦要离婚“在本已伤痕累累的生活中再添上失败的一笔”？就像歌中唱的：“如果对于明天没有要求，牵牵手就像旅游”。 “天长地久有时尽”，我只求“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goto11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家里有病人，要长期治疗，对家人是很难熬的

桃子

尽管生活一波三折，举步维艰，benchren的精神让我们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责任和勇气，多少困难和阴霾被我们沉重的脚步踏平，因为，爱的力量在支撑和驱动着我们。

123buzhi

只有家里有人患过精神病的人才能明白其中的痛苦。
我家人也有患过的，现在药量非常少，而且非常稳定，多年没有犯过了，而且也平安的生下宝宝，健康可爱。
楼主的痛苦，我能体会，那种无计可施、无可奈何的感受，真的是太折磨人。
让她有幸福、安定的感觉最重要。

goto11

我家伟伟初长成

请问这篇文章在哪里

benchren

引用第4楼goto11于2008-12-22 18:22发表的 :
我家伟伟初长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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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俺抽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