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自称右派

梅芷

  
  我正在听电台的英语讲座，眼前一暗，门口进来一个人来，眼睛骨碌碌地转着，自说自话地拿起凳子上的收音机，跟着广播里的声音叽哩咕噜着，我听得出，他根本就是在胡诌。

  见我不吭气，他居然把我手里的教材也夺了过去，胡乱翻着说，真用功啊。

  我还是没有说话，只看着他。

  我在部队里当过英语老师的，要不要我教你？他说。

  我笑笑，从他手里把书取了回来。

  你不信？我可告诉你，我的学生后来都当了团长师长。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不是卫生员吗，怎么成老师了？

  什么卫生员，我是医师，明不明白，医师！

  哦，仇医师。我用揶揄的口吻笑道，失敬失敬，仇医师！

  姓仇的就住在我们台门后面，也算是街坊邻居了，以前从没正面打过交道，倒是常听人说，这家伙是个“胖天（吹牛）”佬，十句话里面有八九句不着边际。

  我实在不愿意与他多说什么，以为自己不多说，他会很快知趣离去。却不料，他突然问，茶花的手指是你治好的？

  一个星期前，茶花来我家，左手中指包着块破布，一问才知是烧火时柴刺扎进了指甲缝，当时只用灶灰止了止血，没多介意，后来竟肿了起来。

  我让茶花把破布解开，手指肿得很厉害，还渗着浓血。茶花笑笑说，没关系的，过几天就好了，以前也让刺扎过，只是没有这么深。

  我让茶花把床头那个放常用药的箱盒里拿过来。

  我用双痒水清洁了一下，敷上消炎粉，然后用消毒纱布包扎。

  清创包扎时，茶花问我，我要不要给你钱啊？

  什么钱？举手之劳都算不上的事。

  茶花哦了一声，像是放心了，然后又说，老仇昨天也说要替我医，我没让。

  茶花就住在仇家隔壁，我奇怪地问，为什么不让？

  你知道他要多少钱，10块呢。他还说，要是不快点叫他医，以后手指头会烂掉。

  茶花的手指头很快就好了，本来这种只能算是自我保健的事儿，在仇的嘴里居然成了“治”。我故意说，我可没有那本事，是茶花自己弄好的，上点双氧水消炎粉而已，又不是什么大病。

  仇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不声不响地走开了。

  以为仇不会再来了，却不料，从那之后，他竟成了我家常客，几乎每天都会过来，天上一半地下全盘地吹，开头我还真的很烦，时间长了，却也适应了。

  有一天，仇兴冲冲地跑来告诉我，这下我可出头了！

  怎么了？我有些奇怪，要当官了？以前仇不止一次地说过，要是他不那么早从部队下来，现在起码是团长师长了，他这么聪明的人，绝对是当官的料。

  不是不是，我跟你说真话，仇似乎非常激动，你知道不，我是右派分子。

  当时正值右派大规模改正之际，右派帽子一夜之间成了宝贝，这姓仇的要真是右派，倒确实是熬到出头之日了。转而一想，怎么可能，他比我大不了几岁，怎么会是右派？

  你几岁，今年？

  37，实足年龄36，怎么了？

  57年你几岁，算算看？现在79年，减去22岁，那时你才15岁，那么小，你就右派了？

  仇似乎有点发愣，半晌才说，可我明明是右派，我反党反社会主义，真的。

  我几乎晕倒，真没见过说自己反党反社会主义的。

  据我所知，仇以前曾当过卫生兵，参军不到一年，因与驻地附近几位妇女有染而被开除军籍，他戴的是坏分子帽子。

  听说后来仇还真的去摘帽办找右派帽子，结果当然可想而知。

  三年前，有位老邻居告诉我，仇因组织非法传销被抓判了五年……

钱一文

看看很多老人的回忆录，都是苦大仇深、文革受到残酷迫害的无辜样子，似乎中国那时候只有右派分子，那么，丧尽天良、人面兽性的那些xx兵都跑到哪里了，怎么没一个敢于检讨反思。
不能勇敢检讨的民族是一个没前途、无法取得公信的民族，
我们常常要求东邻倭国这样做，而我们呢？